1 序章：未完成的抛物线
天台的风总是带着铁锈味。
我数到第三十七次呼吸时，那枚自制火箭终于从喷泉池里浮了上来。湿透的图纸在夕阳下慢慢舒展，墨迹晕染开来，像一朵迟开的蓝花。100天前画下第一笔时，我没想到它会以这种方式完成自己的抛物线。
"喂，书呆子！"楼下传来胖子的喊声，"毕业照要开始了，铁娘子说缺你一个这届七班就不算完整！"
我摩挲着手中那把黄铜钥匙——它齿尖的磨损程度告诉我，三年来我是第二个使用它的人。第一个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正穿着雪白连衣裙，在礼堂门口焦急地看表。她马尾辫里那缕顽固的卷发又翘起来了，在五月风里轻轻摇晃，像段未完成的摩尔斯电码。
礼堂传来调试麦克风的啸叫。他们不会发现储物间的消防梯少了一根横杆，就像不会有人注意到毕业纪念册第七页的空白处，藏着我们用荧光笔写的所有秘密。那些公式、涂鸦和永远实现不了的疯狂计划，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时间胶囊里，等待某个未来被重新晒在阳光下。
我最后看了一眼火箭残骸。燃料舱裂痕里卡着的东西在闪光——是颗纽扣，第二颗，缝线还保持着那天被她拽断时的倔强角度。
远处突然爆发出欢呼声。要开始了，那个我们策划了整个青春的终极恶作剧。我摸出口袋里皱巴巴的清单，第十项后面的空白正在发烫。铁娘子永远想不到，她最头疼的两个学生会用这种方式，给这条抛物线画上终点。
（下方用铅笔淡淡写着： ——献给所有未完成的愿望 以及帮我们记住它们的人）
2 第1章：蓄势待发
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边缘，像一场微型雪崩。张敏用拇指抹去黑板右上角的旧数字，"100"这个鲜红的符号便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斑驳的墨绿色背景上。齐小浩数得很清楚，班主任写这个数字时手腕施加了三次不同角度的力——第一次确定起笔，第二次加重转折，第三次在收尾时几乎戳穿黑板。
"从今天开始，你们的人生进入最关键阶段！"张敏转身时粉笔头精准落入粉笔盒，这个动作她重复了十二年。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教室，在倒数第二排微微停顿——齐小浩正用2B铅笔在物理课本扉页上勾勒某条曲线，笔尖在纸张凹陷处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某些同学，"张敏的指甲轻叩讲台，"现在还在画火箭，等高考完怕是连二本线都摸不着。"
教室里响起零星的笑声。齐小浩笔尖一顿，火箭尾焰的线条突然岔开一道分叉。同桌胖子在课桌下踢了他一脚，压低声音："说你呢，物理单科王。"
齐小浩没抬头，继续完善着推进器的散热片细节。铅笔芯突然折断，在箭体侧面留下一个丑陋的黑点。这个意外让他想起上周父亲看着月考成绩单时，眉心那道同样突兀的褶皱。
"浩哥，你爸不是说..."胖子话没说完，教室前门突然被推开。教务处王主任的皮鞋跟敲击瓷砖地面的节奏，像极了齐小浩家那个永远走快五分钟的老座钟。
"打扰了张老师，这是新转来的林晓楠同学。"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齐小浩抬头时，看见阳光从第三扇窗户斜切进来，正好落在新同学微微发颤的指尖上。那双手交叠在深蓝色校服裙前，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右手虎口处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浅色疤痕。
"这是我第三次转学。"女孩的声音像被雨淋湿的羽毛，轻得几乎听不见。转身板书时，她踮起脚尖的模样让齐小浩想起小区里那只总是偷吃他家猫粮的三花猫。"希望能在毕业前..."
粉笔突然折断，"楠"字的最后一捺突兀地悬在半空。教室里某个角落传来圆珠笔掉落的声响，像一声蓄谋已久的起哄。
"记住所有人的名字。"她脱口而出的瞬间，耳尖泛起潮红，从齐小浩的角度看去，像是有人在那片白皙的皮肤下点燃了一盏小灯。
张敏指向齐小浩前排的空位："课代表下课记得..."话没说完就被下课铃切断。齐小浩看着新同学同手同脚地走来，柑橘混着雪松的气息突然冲散了教室里陈年的汗味与粉笔灰。当她经过时，他注意到她制服第二颗纽扣的缝线有些松散——这通常是毕业季才会被注意到的细节。
"书呆子标配。"胖子用气音评价道，手指隔空点着林晓楠书包侧袋里按色号排列的荧光笔。但齐小浩的注意力被另一样东西吸引——她马尾辫里藏着的一缕天然卷发，此刻正随着翻书动作轻轻摇晃，像段不肯服从乐谱的旋律。
课间操时间，齐小浩磨蹭到最后才起身。前排课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根本不是课堂笔记，而是一张精密的机械结构图，边角处还标注着极小字体的计算公式。正当他弯腰想看清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门逼近。
"齐小浩！"张敏的声音像把裁纸刀划破空气，"火箭设计师是不是该来办公室聊聊升学大计？"
走廊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经过宣传栏时，齐小浩瞥见新贴出的"毕业季十大人物"评选海报，右下角已经被某个调皮鬼画上了山羊胡。他突然想起什么，从裤袋摸出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毕业愿望清单》：
1、天文台顶楼观星（需破解门禁密码）
2、食堂告白（对象待定）
3、自制水火箭飞越操场（避开校长室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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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让铁娘子承认错误（具体内容待补充）
"又在策划什么危险行动？"张敏突然回头，齐小浩迅速把纸条塞进袖口。班主任的钥匙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其中一把造型特殊的黄铜钥匙引起他的注意——那是顶楼天文台的门钥匙，去年物理竞赛颁奖时他见过。
办公室谈话比预计的简短。当齐小浩拿着被没收的火箭图纸走出门时，发现林晓楠正抱着一摞作业本站在走廊拐角。她的影子被西斜的日光投在荣誉墙上，恰好覆盖住历年优秀毕业生照片中的某个空缺位置。
"你的设计..."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融进风中，"燃料舱和氧化剂储罐的配比算错了。"
齐小浩瞪大眼睛。林晓楠已经快步走远，但那缕不听话的卷发仍在后脑勺上翘着，像面小小的反叛旗帜。他低头查看图纸，在某个角落发现一行陌生字迹的铅笔修正——正是他苦算三天都没解决的燃料配比公式。
放学铃响彻校园时，齐小浩看见林晓楠独自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马路对面新开张的"毕业季"照相馆橱窗前。那里陈列着各种造型的毕业纪念册，最显眼处摆着本深蓝色烫金封面的高级款，价格标签上的数字足够买二十份食堂的炸鸡排。
胖子勾住他肩膀："浩哥，赌约还作数吗？" "当然。"齐小浩把火箭图纸折成纸飞机，看着它滑过半个操场，最终栽进喷水池里。"不过清单要加一条——" "帮那个新来的找到留影纪念的最佳机位。"他指了指林晓楠远去的背影，"我打赌她相册里全是标准证件照。"
暮色渐浓，齐小浩最后离开教室。锁门时他发现前排课桌抽屉里有东西在反光——是把钥匙，但不是普通的门钥匙。锯齿形状与他记忆中那把黄铜钥匙完美重合。
3 第2章：彩色笔记与流浪猫
清晨的阳光穿过教室窗户，在齐小浩的课桌上投下一道明亮的斜线。他盯着前排那个新来的转学生后脑勺，马尾辫随着她记笔记的动作轻轻摇晃，发尾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栗色光泽。
"看什么呢？"胖子用手肘捅了捅他，"从早读盯到现在，你该不会..."
"闭嘴。"齐小浩压低声音，"我在研究她的笔记系统。"
这倒不是完全说谎。林晓楠的教科书边缘密密麻麻贴满了彩色索引标签，像一道微型彩虹。从齐小浩的角度，能看见她正在用四种不同颜色的荧光笔在物理课本上标注——粉色是重点公式，蓝色是例题，绿色是老师扩展内容，黄色则是她自己添加的注释。
张敏正在讲解斜抛运动，粉笔在黑板上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齐小浩突然想起昨天那张被没收的火箭设计图，手指不自觉地敲打起桌面。
"齐小浩！"张敏的声音像刀片般切过教室，"既然你闲不住，上来解这道题。"
黑板上的题目比课本例题复杂许多，涉及空气阻力条件下的抛体运动计算。齐小浩慢吞吞地走上讲台，粉笔在指尖转了一圈。他故意放慢解题步骤，眼角余光却瞥见前排的林晓楠已经写完了全部过程，正在空白处画着某种改进示意图。
"用时过长。"张敏皱眉评价道，"高考时这样解题，理综卷子做不完。"
齐小浩回到座位时，一张折叠的纸条从林晓楠那边滑了过来。他愣了一下，小心展开：
【第三步可以用动能定理简化，减少两次中间计算。PS：你的火箭设计氧化剂比例确实有问题。】
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却在结尾处画了个小小的火箭涂鸦，歪歪扭扭的，与正文形成鲜明对比。
下课铃响起，张敏敲了敲讲台："期中考试前，我们要组建学习互助小组。名单已经排好，贴在后面公告栏。"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齐小浩挤到公告栏前，在第三组找到了自己和林晓楠的名字，后面还跟着"陈致远"三个字——那个总是板着脸的学习委员。
"倒霉透了。"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齐小浩转身，发现林晓楠正盯着名单皱眉，她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我最讨厌小组合作。"
"彼此彼此。"齐小浩耸耸肩，"不过既然分到一起..."
"我只负责提供笔记。"林晓楠打断他，声音恢复了初见时的冷淡，"周五放学图书馆见，迟到超过十分钟我就走。"
她转身时，齐小浩注意到她书包侧袋里露出一角素描本，页边已经有些卷曲。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齐小浩百无聊赖地翻着物理练习册，突然灵机一动，在草稿纸上写下一道去年物理竞赛的难题，轻轻戳了戳林晓楠的后背。
"干嘛？"她头也不回，声音压得极低。
"帮个忙，这题不会。"
林晓楠终于转过身来，齐小浩第一次近距离看清她的眼睛——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带着些深褐色的纹路，像琥珀里凝固的某种古老物质。她扫了一眼题目，嘴角微微上扬。
"你故意的。"她用的是肯定句，"这是竞赛题。"
齐小浩没想到她一眼就认出来，刚想辩解，却见林晓楠已经拿过草稿纸，三下五除二列出了解题思路。她的笔迹快而有力，完全不像外表那么文弱。
"常规解法要五步。"她边说边写，"但如果用虚功原理..."笔尖在纸上划出几道优美的弧线，"两步就够了。"
齐小浩瞪大眼睛。这个方法他在某本大学物理教材上见过，但从未想过能这样应用。林晓楠已经转回身去，只留下那张写满公式的纸和齐小浩心里翻腾的惊讶。
放学铃声响起，林晓楠迅速收拾好书包离开。胖子凑过来："怎么样，书呆子果然名不虚传吧？"
"她..."齐小浩盯着那张草稿纸，"有点东西。"
"警告你别打歪主意啊，"胖子挤眉弄眼，"陈致远可一直盯着呢，听说他..."
齐小浩没听完就抓起书包冲了出去。校门口已经不见林晓楠的身影，他犹豫了一下，转向西边的小路——那是他平时抄近道回家的方向。
暮春的风带着花香，齐小浩踢着石子走过两个街区，在转角的小公园边突然刹住脚步。林晓楠就坐在公园长椅上，膝上摊开那本素描本，身边围着三只花色各异的流浪猫。
此刻的她与教室里判若两人。马尾辫松开了，头发披散在肩上，嘴角挂着毫不设防的微笑。她正用铅笔末端逗弄一只橘猫，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那只戒备心最强的黑猫居然趴在她脚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齐小浩不自觉地往前一步，踩断了一根树枝。林晓楠猛地抬头，眼神瞬间从柔软变成警惕。她迅速合上素描本，猫咪们四散而逃。
"你跟踪我？"她声音发冷。
"巧合。"齐小浩举起双手，"我回家也走这条路。"
林晓楠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真伪。她重新扎好头发，动作利落得像在完成某种军事程序。
"那些猫..."
"不关你事。"她打断道，但语气已经软化了些，"周五别迟到。"
齐小浩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突然注意到素描本里掉出一张纸片。他捡起来，发现是一张机械结构设计图，比教科书上的示意图复杂十倍不止。右下角标注着小小的字迹："推进系统改良方案V3"。
他犹豫了一下，把纸片塞进口袋。远处，林晓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角，暮色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齐小浩突然想起那张被没收的火箭设计图，以及她在上面留下的修正公式。
周五的图书馆之约，似乎变得没那么令人抗拒了。
4 第3章：素描本里的宇宙
图书馆的玻璃幕墙将夕阳折射成七彩光斑，齐小浩踩着约定时间的最后一分钟冲进自习区，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成一绺一绺的。林晓楠坐在靠窗的角落，面前摊开的笔记本在阳光下像镀了层金边。
"九分五十八秒。"她头也不抬，用铅笔轻轻敲了敲腕表，"差一点就失去你的学习搭档了。"
齐小浩喘着气跌坐在对面，这才发现桌上已经摆着一沓装订整齐的资料。翻开第一页，是他近三个月所有物理试卷的错题汇总，每道题旁边都用绿色荧光笔标注了知识点在教材的页码，红色笔则是林晓楠手写的同类题型拓展。
"这是..."
"互助小组的基础工作。"林晓楠终于抬起头，鼻尖上沾着一点铅笔灰，"我看过你所有理科试卷，解题思路很特别，但总在简单计算上出错。"她顿了顿，"像设计师画好了火箭却装反了螺丝。"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齐小浩眯起眼睛。林晓楠背后，图书馆的古老挂钟正指向五点二十，分针在玻璃反射中与她的马尾辫重叠，像某种神秘符号。他伸手去拿资料，却不小心碰倒了她的笔袋——彩色铅笔、橡皮和一把造型奇特的金属尺哗啦散落。
"抱歉！"他慌忙蹲下去捡，却在桌底看见林晓楠的帆布鞋上画满了小星星，颜料已经有些剥落。更让他惊讶的是，素描本从她书包里滑出一半，露出半页复杂的机械城市场景：齿轮结构的摩天楼，蒸汽管道连接着漂浮的岛屿，而最中央是一座正在发射的火箭塔——与他抽屉里那些草稿惊人地相似。
"别看！"林晓楠猛地弯腰，额头差点撞上桌沿。她抢回素描本的动作太急，撕拉一声扯破了边角。两人僵在逼仄的桌底空间里，近得能数清她睫毛投下的阴影。某种柑橘混着松木的气息萦绕在鼻尖，齐小浩发现她耳后有一颗小小的痣，藏在碎发后面若隐若现。
"你的设计..."他嗓子发干，"比教材上的例题强多了。"
林晓楠的瞳孔微微扩大，像夜行动物突然被手电筒照到。这时她的手机在书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齐小浩瞥见锁屏是一张星空照片，角落里有个模糊的男人侧影。
"我们该开始学习了。"她迅速按灭手机，声音重新裹上冰壳。但齐小浩注意到她整理铅笔时，手指在微微发抖。
接下来的两小时像场拉锯战。林晓楠坚持按她制定的计划表严格执行：二十分钟知识点梳理，四十分钟专题训练，最后二十分钟错题复盘。而齐小浩习惯在草稿纸上天马行空地推导，常常跳过步骤直接写答案。
"你这样考试会丢过程分。"林晓楠第三次用橡皮擦掉他的解题步骤时，铅笔灰沾在了虎口的疤痕上。
"结果对不就行了？"齐小浩转着笔，故意让笔杆在指间翻出花样，"就像火箭发射，谁在乎设计师用的哪种演算纸？"
"我在乎。"林晓楠突然按住他乱转的笔，指尖微凉，"如果你真想考航天专业..."她的话戛然而止，仿佛意识到说漏了什么。
齐小浩心头一跳。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过这个藏在《毕业愿望清单》背面的梦想，连胖子都不知道。窗外的光线渐渐变成橘红色，林晓楠的侧脸线条在夕照中柔软了几分，鼻梁上细小的雀斑像散落的星屑。
"你怎么..."
"张老师说过。"她迅速松开手，睫毛快速扇动了几下，"总之按我的方法来，保证你月考提高二十分。"
图书馆的闭馆铃骤然响起。收拾书包时，齐小浩故意放慢动作，目光扫过林晓楠素描本露出的一角——那上面新添了几笔，似乎是某种可变形机械结构。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摸出那天捡到的设计图。
"这个，上次你掉在公园的。"
林晓楠僵住了，像被按下暂停键。远处传来保安催促的哨声，她的目光在设计图和齐小浩脸上来回游移，最后深吸一口气："你知道Project M吗？"
就在这时，图书馆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保安的手电光束扫过走廊。林晓楠像受惊的兔子般抓起书包就跑，等齐小浩追出去时，只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的公告栏前——那里刚刚贴上了"毕业季十大人物"评选海报，在晚风中轻轻晃动。
齐小浩慢慢展开手中被揉皱的设计图，在背面发现一行小字：如果想知道答案，明天下午四点，老厂区废弃气象站见。
他的心跳突然变得又重又快，像火箭发射前的倒计时。远处，最后一丝暮光被夜色吞没，而公告栏上的海报在路灯下泛着微光，最上方"最具潜力梦想家"评选栏还空着，留白处像一片等待探索的未知星空。
5 第4章：被锁住的星光
"你们绝对猜不到愿望清单第七条是什么！"齐小浩站在课桌上，手里的笔记本在阳光下哗啦作响。胖子在下面拼命拽他裤腿，周围几个男生发出起哄的嘘声。
林晓楠抱着一摞作业本从走廊经过，齐小浩故意提高音量："——在毕业晚会上完成一次双人太空舞！"
作业本哗啦一声散落在地。林晓楠蹲下去捡时，耳尖红得像要滴血。齐小浩跳下桌子想去帮忙，却被胖子一把拉住："浩哥，你该不会想邀请..."
"想什么呢！"齐小浩甩开他的手，却看见林晓楠已经快步走远，马尾辫在脑后倔强地摇晃。阳光透过走廊窗户，在她经过的地板上投下一串光斑，像某种摩斯密码。
下午的物理课前，教室后墙贴出了"毕业季十大人物"初选结果。林晓楠以全票当选"最可能成功人士"，照片下的评语写着"未来的诺贝尔奖得主"。而齐小浩的照片被贴在"最不靠谱梦想家"栏目里，有人用红笔在他脑袋上画了个火箭头盔。
"挺配的啊。"胖子捅了捅齐小浩，"一个脚踏实地，一个仰望星空。"
齐小浩刚要反驳，物理老师抱着实验器材走进教室："今天分组完成抛体运动实验，名单已经随机分好了。"
投影仪亮起，齐小浩眯着眼睛在分组表上寻找自己的名字，突然呼吸一滞——他和林晓楠分在同一组。抬头时，发现她已经站在实验台前，正用游标卡尺测量钢球的直径，阳光穿过她指缝，在刻度尺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需要我记录数据吗？"齐小浩走到她身边，闻到淡淡的橙花香气。
林晓楠没说话，只是把实验手册推过来。上面已经用三种颜色标好了分工流程，齐小浩负责的部分被黄色荧光笔圈出，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警示符号——上次他解题跳步骤时，她也在同样的位置画过。
"三十度角，初速度两米每秒。"林晓楠调整着发射器角度，齐小浩注意到她手腕转动时，那道虎口疤痕会微微皱起，像个月牙形状。钢球划出抛物线，在坐标纸上留下清晰的落点。
"数据不对。"齐小浩突然按住记录表，"实际落点比理论值远了12%。"
林晓楠皱眉检查计算过程，齐小浩却已经趴到地上观察发射台："看这里，弹簧老化导致初速度比设定值高了0.23米/秒。"他抬头时，发现林晓楠正盯着他看，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你比我想象的细心。"她轻声说，声音像羽毛拂过耳畔。
两人重新计算后，实验数据完美吻合理论曲线。物理老师举着他们的报告向全班展示："这是今天唯一考虑空气阻力和器械误差的小组！"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一窝蜂涌向门口。林晓楠留下来整理器材，齐小浩帮她归位游标卡尺时，指尖不小心相触，两人同时缩回手，卡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我...我去还钥匙。"林晓楠抓起实验台钥匙就跑，齐小浩看着她消失在走廊拐角，地上躺着的卡尺还残留着一点温度。
天色渐暗，齐小浩在操场打完篮球才发现手机有五个未接来电——全是胖子打的。回拨过去，听筒里传来夸张的喊声："浩哥！出大事了！有人看见林晓楠被锁在物理实验楼了！"
齐小浩的心猛地一沉。实验楼这个点早该锁门了，他狂奔过去时，夕阳已经把楼顶的天文台染成血红色。一楼所有窗户都黑漆漆的，只有三楼实验室亮着一盏孤灯。
"林晓楠！"他拍打着紧锁的玻璃门，隐约看见楼梯口有影子晃动。
二楼窗户突然传来敲击声。林晓楠的脸贴在玻璃上，嘴唇开合说着什么。齐小浩绕到侧面，发现排水管可以攀爬。当他气喘吁吁爬到窗台时，看见林晓楠正用手机照明检查门锁，光束扫过她汗湿的额头。
"管理员以为没人了。"她的声音透过玻璃闷闷传来，"钥匙在门外插着，转不动。"
齐小浩试着推了推窗户，生锈的合页纹丝不动。暮色四合，林晓楠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虎口那道疤。
"等我！"齐小浩突然想起什么，飞快爬下去冲向工具间。五分钟后，他带着扫把和篮球回来，在窗下堆起杂物。
"你疯了吗？"林晓楠瞪大眼睛看着他晃晃悠悠地站在篮球上，扫把柄勉强够到窗栓。
"毕业愿望清单第九条——"齐小浩咬着牙用力一捅，"体验一次极限救援！"
窗栓松动的瞬间，他失去平衡向后栽去，却被一双手紧紧拽住了衣领。林晓楠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发丝垂落在他脸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齐小浩借力翻进室内，两人一起跌坐在实验台旁，烧杯里的残液晃出细小的涟漪。
"你..."林晓楠喘着气，突然笑出声来，"真是最不靠谱的梦想家。"
月光从窗口洒进来，她的眼睛亮得像蓄满星光的湖泊。齐小浩发现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某种温暖的情绪在胸腔里膨胀，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愿望清单。
"其实第七条是..."他指着被修改过的字迹，"和重要的人一起看星星。"
林晓楠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拍。远处传来保安的手电光，她迅速站起来整理校服，却在转身时轻轻勾住了齐小浩的小指："周五...要不要一起去天文台？我借到钥匙了。"
夜色笼罩校园时，两人悄悄溜出实验楼。齐小浩回头望去，看见顶楼天文台的圆顶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像艘等待起航的太空船。而走在前面的林晓楠忽然停下脚步，仰头望着星空，侧脸线条柔和得不可思议。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我爸爸以前是航天工程师。"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某扇紧锁的门。齐小浩望着她融进夜色的背影，口袋里的愿望清单突然变得沉甸甸的。远处，物理实验室的灯终于熄灭，而天文台的轮廓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仿佛在等待某个约定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