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心海书苑! 手机版

您的位置 : 心海书苑 > 悬疑灵异 > 红鞋回响_精选章节

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07-07 08:13:29

《红鞋回响》

(一) 花城初遇

2014年的夏末,空气里还残留着南方特有的湿热。我,李艳,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牛仔布包,站在花城火车站的出口,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景象,脑子里一片茫然。高中没考上大学,这十年来我像颗蒲公英种子,随着打工潮辗转于不同的城市,流水线、服装店、快递分拣站、餐馆、发廊、超市……什么活儿都干过。27岁了,依旧没攒下什么钱,也没个落脚的地方,心里头空落落的。

来花城,是因为老乡杨凡哥的一个电话。“艳子,别在外面漂了,来我这儿吧,我又新开了家足浴店,缺人,你手脚勤快,我信得过。”杨凡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点江湖气,他是我们老家县城出来的,初中没毕业,为了班里的一个女同学跟隔壁班男生打架,被学校开除就来花城混江湖,据说混得不错,开了好几家足浴店。我犹豫了一下,毕竟按摩技师这活儿,说起来不太好听,心里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顾虑。但转念一想,我好歹跟爷爷学过几年家传的中医推拿,按个摩、捏个脚总是在行的,总比在流水线上耗日子强。况且花城没有冬天,还不怎么下雨,每天都是艳阳天,我早就想去那边生活!

杨凡的新店叫“雅浴堂”,开在花城东区富人区周边不远处的一条不算热闹但也不偏僻的老街上。店面装修得挺亮堂,玻璃推拉门,门上大大贴着四个红字,按摩足浴,门两边上面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木质夜灯招牌,透着股略微仿古的味道。杨凡没在店里,让我直接找店长王姐。王姐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烫着卷发,穿着得体修身的套装,说话干脆利落。

“李艳是吧?杨凡跟我说了,你会推拿?”王姐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我有点紧张,下意识地拽了拽洗得有些褪色的T恤下摆。

“嗯,王姐,我爷爷是老中医,我跟他学过几年,正经的推拿按摩手法都会。”我赶紧回答,生怕她觉得我不行。

王姐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行,看着挺踏实的。正好,还有个姑娘也刚来,你们一起办入职吧。”

说着,她朝里间喊了一声:“糖糖,出来一下!”

门帘一掀,走出来一个姑娘。我当时就有点看呆了。那姑娘长得是真漂亮,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亮,一头波浪卷长发,穿着时髦的收腰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精致的高跟鞋,怎么看都不像来做按摩技师的,倒像是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

“王姐,”姑娘声音甜甜的,带着点京腔,“这也是新来的同事吗?”

“嗯,她叫李艳,你们以后就是同事了,互相照应着点。”王姐介绍道,“糖糖,你是北京回来的,见过世面,多带带艳子。”

糖糖冲我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你好啊,李艳,我叫唐糖,大家都喊我糖糖。”她的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跟我这带着四川口音的川普普通话一比,显得特别正经又洋气。

就这样,我和糖糖一起被王姐录用了。店里还有两个从老店调过来的技师,一个叫小丽,一个叫芳姐,都挺和气的,但可能因为是老员工,对我们两个新人只是点点头,没多热络。

我很快发现,糖糖不仅长得漂亮,嘴巴还特别甜,见了客人叔叔阿姨大哥大姐亲爱的哈尼,叫得那叫一个亲热,加上她确实会来事儿,没几天就跟店里的客人混熟了。而我,天生嘴笨,不太会说话,长得也普通,丢在人堆里都找不着,只能靠手艺吃饭。好在我那点家传的推拿确实有点效果,有的客人按完了觉得舒服,会点名让我下次再按。

糖糖似乎对我特别热情,可能因为我们都是新来的,又差不多大。她跟我聊北京的事儿,说她以前在那边也是做这行,见过大世面。我听得津津有味,觉得她像个闪闪发光的明星,而我就是个土包子。我们俩被安排在同一个宿舍,就在店里二楼最里边的隔间里,两张单人床,一个衣柜,条件不算好,但对我来说,已经是个暂时的“家”了。

糖糖手脚麻利,不仅按摩手法好,还特别会做饭。休息的时候,她会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在店里那个小小的员工厨房里露两手。她做的川菜有模有样,尤其是红烧肉,麻辣鲜香还软糯,比我做的好吃多了。我呢,就主动承担起洗碗拖地打扫卫生的活儿,我们俩配合得还挺默契。她说:“艳子,你人真好,踏实,跟你一起干活儿舒服。”我听了心里暖暖的,觉得在这陌生的城市,总算有了个可以说说话的朋友。

(二)阿月与红鞋

在雅浴堂工作了三个多月,杨凡突然找到我和糖糖,说我们俩表现好,勤快,要把我们调到他的老店“霸王足浴”去。我有点纳闷,我知道自己业绩不算好,每个月拿个两三千块手工钱,跟糖糖根本没法比,她每个月都能拿一两万,是店里的“顶梁柱”公认的业绩女王(虽然新店只有我们四个技师员工,但每个月领工资都会评优,我都是最后一个,碍于跟杨凡的老乡关系,王姐也没怎么责骂我,只说再接再厉努力)。杨凡拍着我的肩膀说:“艳子,我知道你老实可靠,老店老客户多,需要你这样踏实勤勉的人。糖糖业绩好,去老店能带带新人。”我想想也对,可能杨哥就是看中我的踏实吧,也就没多想。

霸王足浴比雅浴堂大多了,装修也更气派,光女技师就有十八个,加上我和糖糖,正好二十个。店里分成几个区域,有普通的大厅,也有带电视的包间,还有更高级的VIP房。一到晚上,店里灯火通明,客人络绎不绝,热闹得像个小社会。

到了老店,我才发现自己有多格格不入。这里的技师大多年轻漂亮,穿着统一的粉红色工作服——丝袜粉短裙配粉红色低胸喇叭收腰衣服,个个打扮得精致时髦。她们说话声音嗲嗲的,跟客人打情骂俏是家常便饭,业绩不好的,还会被店长王姐(老店的店长也是王姐,据说跟杨凡关系不一般)叫去训话。

我还是那副样子,不爱化妆(主要是化不来,也没钱),素面朝天,穿着工作服也显得土里土气。我不太会跟人打交道,除了上钟就是待在休息室里,要么看手机,要么眯一会儿。糖糖就不一样了,她像条鱼回到了水里,很快就跟店里十几个技师打成了一片,姐姐长妹妹短的,嘴甜得很。我们俩虽然还在一个宿舍,但相处的时间明显少了,她总是被一群人围着,聊美容、聊时尚、聊鞋子包包,聊哪个客人出手大方,聊客人按完不想付钱怎么对付……我都插不上话,渐渐就成了边缘人。

在这些技师里,有一个人特别显眼,她就是彝族姑娘错哈拉月,大家都喊她阿月。

阿月32岁,比我和糖糖都大几岁,但看上去特别显年轻,娇小可爱的样子。她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对红色的痴迷。店里统一的工作服是粉红色,但她总会自己搭配一些红色的配饰——红色的丝巾、红色的手链,红色头饰,红色胸针,就连脖子上项链中间都是一颗红宝石,而最醒目的,是她那双永远不离脚的火红色高跟鞋,还有她常穿的一条红色超短包臀裙。

那裙子短得几乎刚遮住屁股,紧紧包裹着她的身体,衬得她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更加白里透红。她走路的时候,高跟鞋“嗒嗒”地响,红色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腰肢一扭一扭的,说不出的热辣风情。她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普通话说得比我和糖糖这两个四川人还要标准、还要好听,软软糯糯的,特别招人喜欢。找她上钟的男客人特别多。

不知道为什么,阿月似乎对糖糖特别亲近,也许是因为糖糖长得漂亮又会说话,跟她很合得来。休息的时候,她们俩常常凑在一起,聊护肤、聊化妆、聊哪个牌子的口红好看哪个牌子的香水好闻,哪个牌子的包包好看鞋子好搭配。阿月化妆技术很好,总是把自己打扮得精致得体,而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能在旁边默默地玩手机,偶尔抬头看看她们,听着她们的笑声,心里有点羡慕,也有点失落。

她们俩聊得热火朝天,我就像个多余的人。有时候阿月会转过头来问我一句:“艳子,你觉得我这个口红颜色怎么样?”我赶紧点点头:“好看,挺适合你的。”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又低下头去看手机。糖糖会打圆场:“艳子就是太实在了,不爱打扮,其实她人可好了,按摩技术也好。”阿月就会笑一笑,转回脸去继续跟糖糖聊。

说实话,我挺喜欢阿月的,她虽然打扮得张扬,但人不坏,有时候看我一个人待着,也会主动跟我说几句话,问问我家里的情况,或者工作累不累。只是我跟她和糖糖之间,总隔着一层什么,融不进去。她们是光鲜亮丽的红花,我就是那片可有可无的绿叶,甚至连绿叶都算不上,只是角落里的一粒尘埃。

(三) 血泊与凶案

事情发生在我跟糖糖调去老店上班大半年后,七月初,一个普通的周六上午。那天店里生意还不错,大厅和包间都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客人。我刚给一个大叔按完肩颈,正准备回休息室喝点水,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尖叫!

那尖叫撕心裂肺,带着极致的恐惧,听得我浑身一哆嗦,水杯差点掉在地上。店里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往楼上看。我们的包间在二楼,一共有二十间,左右各十间包间,沿着一条长长的回廊排列,中间是过道。

“怎么回事?什么声音?”王姐也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脸色紧张。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疯了一样从二楼的回廊里冲了下来!他大概三十六七岁左右,穿着脏兮兮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带着一种狰狞的表情,还有几滴未干的血迹分散在左右两边脸上,眼神里充满了血丝。他手里好像握着什么闪光的东西,上面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着红色的液体。

“杀人了!杀人了!”不知道是楼上谁喊了一声,店里顿时炸开了锅,客人吓得一窝蜂往外跑,技师们也尖叫着躲到一边。

那男人冲下楼,并没有立刻逃跑,而是站在大厅中央,喘着粗气,眼神疯狂地扫视着周围,嘴里还念念有词:“她活该!她对不起我!她该死!”

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靠在墙上,心脏狂跳不止。突然,我想起刚才那声惊恐尖叫声好像是从阿月的包间129号房里传出来的!阿月今天上午在楼上包间里给一个男客人做足疗!

“阿月!”糖糖也反应过来了,她脸色煞白,尖叫着就要往楼上冲去,被王姐一把拉住了。

“别去!危险!”王姐声音也在发抖,“快!报警!打120!”

店里一片混乱,有人手忙脚乱地掏手机报警,有人掏手机前台扫码赶紧走人,有人吓得哭了起来。我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拨通了120,手指因为紧张而不停地颤抖,差点按错号码。“喂,花城东区新荣街396号霸王足浴店有人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对,要快……门口可以直接停车……”

就在这时,楼上又传来了动静。我抬头一看,只见阿月包间的门开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客人连滚带爬地从里面跑了出来,脸色惨白,裤子上好像也沾到了血,外套的衣服袖子一边凌乱的套在一只手臂上一边吊起,他看都没看楼下,就慌不择路地从侧门跑了出去,估计是吓得逃单了。

等警察和救护车赶到的时候,那个杀人的男人已经被店里几个胆子大的男客户和保安控制住了,他也没有挣扎,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向二楼。

我跟着王姐和糖糖一起上了楼,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还有零星的血滴从楼梯口断断续续延伸到阿月所在的129包间门口,血腥味混合着香水味刺鼻得让人作呕。阿月的包间门敞开着,地上全是血,殷红的血迹一直延伸到门口。阿月躺在包间的按摩床上,或者说,是趴在床上,身上那件粉红色的工作服已经被鲜血浸透,变成了一片暗红色。白色的按摩床单浸染出一大片腥红……

她的身体一动不动,头歪向包间门口这一边,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好像到死都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曾经甜美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僵硬和死寂。她的左手瘫在床里边,右手落在按摩床靠门这边的窗沿边,指尖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正好滴落在地上那只红色高跟鞋鞋面上,她的脚边,那双她最爱的红色高跟鞋一只半搭在她的左脚上,一甩一甩,另外一只接着手指滴下来的血,鞋尖朝里斜躺在按摩床中间的地板上,显得格外刺眼。

“阿月!”糖糖看到这景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差点晕过去,被我和王姐左右各一边扶住。我也吓得浑身发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吐出来。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死人,还是刚刚还跟我们有说有笑的阿月,那种冲击力让我终生难忘。

救护车把阿月抬走了,警察也把那个杀人犯男人带走了。现场被封锁起来,店里的生意自然也做不成了,大家都惊魂未定地坐在休息室里,谁也没心思说话。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个杀阿月的男人是阿月的前夫,刚离婚没几天。据说他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十二岁,小儿子七岁,离婚是阿月提的,男方一直不同意,还经常来店里找过阿月好几次,只是我和糖糖都不知道,没想到这次竟然狠心对阿月下了毒手。

阿月被救护车带走的当天晚上十二点多,我刚迷迷糊糊睡着,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是王姐打来的,她的声音疲惫而沉重:“艳子,告诉糖糖一声,阿月……肝脏都被割掉了三分之一还是没抢救过来,于刚刚十二点零九分走了,医院宣布已经彻底死亡!”

挂了电话,我半天没反应过来。阿月,那个爱穿红鞋、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彝族姑娘,就这样没了。才三十二岁的鲜活生命就在我们眼前没的。我看向旁边床上的糖糖,她也醒了,眼睛红红的,显然也接到了消息。我们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和悲伤。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还有……回廊里传来的一种若有若无的,像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嗒嗒”声?

我心里一紧,仔细听去,那声音又消失了。大概是我太紧张,出现幻觉了吧。我安慰自己,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了,阿月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还有床上地上那滩刺目的鲜血,不停地在我脑海里闪现。

(四)午夜鞋声

阿月的死像一块巨石,砸在了霸王足浴店每个人的心上。店里的气氛变得压抑而诡异,大家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眼神里带着挥之不去的恐惧。那个杀人犯男人,因为是家庭纠纷,加上有两个未成年的儿子需要抚养,最后竟然没有判死刑,只判了八年劳改。这个结果让我们都觉得难以接受,但法律就是这样,我们也无话可说。

阿月下葬那天,店里大部分人都去了。她的家人(只有阿月的姐姐和奶奶,阿月没有父母还有就是族人)穿着彝族的传统服饰,哭得撕心裂肺。我和糖糖站在人群最后面,看着那个小小的骨灰盒,心里五味杂陈。糖糖哭得很伤心,我也掉了眼泪,不仅仅是为阿月,也为这无常的命运。

阿月死后,店里开始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最先出现的,是午夜时分走廊里的高跟鞋声。

霸王足浴晚上一般营业到凌晨两点左右,技师们下钟后,有的会直接在店里的宿舍休息就是二楼上的包间,有的则会回外面的出租房。我和糖糖本来住在店里,但阿月死后,我们俩都觉得害怕,就商量着还是回外面租个房子住,至少心里踏实点。

大概是阿月头七过后的第二天晚上,我和糖糖下钟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我们收拾好东西,跟王姐打了招呼,就一起下楼准备回出租房。店里的灯大部分都关了,只剩下走廊和大厅里几盏昏暗的壁灯亮着,光线幽幽的,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们走到二楼的回廊时,突然听到一阵清晰的“嗒嗒”声,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

那声音很有节奏,不紧不慢,像是有人穿着高跟鞋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我和糖糖同时停下了脚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你听到了吗?”糖糖的声音带着颤抖,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点点头,心脏“怦怦”直跳,耳朵里全是那令人心悸的高跟鞋声。“听……听到了……”

我们俩屏住呼吸,仔细听着。走廊里空荡荡的,两边的包间门都关着,灯也灭了,根本不可能有人在里面。楼下一楼大堂里还有几个没走的技师和服务员,他们在玩手机或者聊天,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模模糊糊听不清具体说什么,和这清晰的高跟鞋声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谁……谁在那儿?”糖糖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却有点发飘。

回答我们的,只有那依旧不紧不慢的“嗒嗒”声,由远而近,仿佛有人在故意回应我们的恐惧。

我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脑子里瞬间闪过阿月那双红色的高跟鞋,还有她死时瞪得大大的眼睛。

“快走!”我拉着糖糖的手,再也顾不上别的,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我们俩几乎是小跑着下了楼,冲出店门,跑到了大街上。夏夜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我们心头的恐惧。

可就在我们以为跑出了“危险区域”时,身后又传来了那熟悉的“嗒嗒”声!

这次的声音似乎离我们更近了,而且,是从我们身后的树荫底下传来的!

我和糖糖同时回头——

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过茂密的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荡荡的人行道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影子在晃动,什么也没有。

但是,那“嗒嗒”的高跟鞋声却清晰地传来,不紧不慢,跟在我们身后,仿佛有一个无形的人,穿着红色的高跟鞋,正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们。

“啊!”糖糖吓得尖叫一声,紧紧抱住了我。

“别回头!快跑!”我也吓得魂飞魄散,拉着糖糖的手,拼了命地往前跑。

我们跑得越快,身后的高跟鞋声也越快,“嗒嗒嗒……嗒嗒嗒……”那声音像鼓点一样敲在我们的心上,充满了恶意和怨毒。

我不敢回头,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阿月死时的惨状,她血糊糊的身体,还有那双充满惊恐的眼睛。我甚至能想象出,此刻跟在我们身后的,就是阿月的鬼魂,她穿着她最爱的红色高跟鞋,红色工作服包臀裙,带着满身的怨气,回来找我们了……

我们一路狂奔,再也不敢回头看,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看到了我们租住的那栋居民楼零星的灯光,才敢停下来,气喘吁吁地回头望去。

身后空荡荡的,只有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零星的车鸣声。那可怕的高跟鞋声,总算消失了。

我和糖糖互相搀扶着,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我们谁也没说话,只是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对方,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恐惧。

从那天起,只要我们晚上从店里出来,走到那段有树荫的路时,那该死的高跟鞋声就会出现,不紧不慢地跟在我们身后,直到我们跑进楼道,关上房门,那声音才会消失。

我们不敢告诉店里的其他人,怕他们觉得我们迷信、胆小。但我们俩都清楚,那不是幻觉,那是阿月的怨气,是她穿着红色高跟鞋的魂魄,在午夜的街头徘徊。

(五) 隐秘的情事与辞职

被那午夜的高跟鞋声折磨了十几天后,我和糖糖都快要崩溃了。我们晚上不敢独自出门,宁愿在店里等到凌晨,等其他同事一起走,或者干脆让相熟的男客人开车送我们一段。但即使这样,那若有若无的“嗒嗒”声,还是会在我们心里响起,像一个挥之不去的魔咒。

我们在店里也变得越来越沉默,眼神里总是带着恐惧。其他同事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有时候会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们,窃窃私语。

一天晚上,我和糖糖又在休息室里唉声叹气,不敢回家。店里的一个老技师小娟走了过来,她平时跟我关系还算可以,以前也跟阿月关系不错,虽然不算特别亲近,但至少不像其他人那样疏远我们。

小娟神秘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问我们:“艳子,糖糖,你们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怪事了?我看你们俩脸色一直不好,晚上也总是慌慌张张的。”

我和糖糖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下。糖糖咬了咬嘴唇,把我们晚上听到高跟鞋声的事情跟小娟说了。

小娟听完,脸色也变了,她拍了拍胸口,说:“艾玛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感觉到了呢!其实……其实从阿月死了以后,我也经常在晚上听到走廊里有高跟鞋声,尤其是十二点左右,特别清楚!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别的同事在走动,没敢说出来。我跟你们说,阿月生前就喜欢穿着她那双红色高跟鞋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打接电话!”

原来不止我们听到了!我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被更深的恐惧笼罩。看来这不是我们俩的幻觉,阿月的鬼魂,真的在店里徘徊。

“小娟姐,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阿月她……是不是死得太冤了,所以不肯走?”糖糖声音颤抖地问。

小娟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们一眼,又往我们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了:“跟你们说个事儿,你们可千万别往外传啊!其实……阿月的死,可能没那么简单,那个杀人犯,她前夫,只是个幌子……”

我和糖糖都愣住了,“幌子?什么意思?”

小娟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你们知道吗?阿月在死之前,跟我们老板杨凡杨哥的表弟,黄明川好上了。”

“黄明川?”我有点印象,好像听杨凡提起过,说是他一个搞工程的表弟,有点钱,有车有房有媳妇还有两个娃一儿一女。

“嗯,就是他,”小娟点点头,“黄明川是个小包工头,有点钱,人也长得不错,就是有点花心。阿月长得漂亮会打扮,又会勾人,不知道怎么就跟他搞到一起去了。听说黄明川刚开始对她挺好的,还给她买了不少东西,还说要跟媳妇离婚跟她结婚呢。”

我和糖糖都惊呆了,这事儿我们从来没听说过。阿月平时跟我们在一起,也从来没提过黄明川,她不是刚离婚吗?还是说离婚前就跟黄明川在一起了,才离婚的?

“那……那她前夫怎么回事?”我追问。

“嗨,她前夫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彝族汉子,在老家凉山州种地的,没事就爱喝两口小酒!”小娟撇了撇嘴,“阿月跟了黄明川以后,觉得前夫没本事,挣不了钱,配不上她了,就逼着人家离了婚,两个儿子她都没要,净身出户跑回来了。她前夫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再加上可能也知道了她跟黄明川的事儿,才一时冲动气不过跑来店里把她给……”

小娟的话像一颗炸弹,在我和糖糖心里炸开了。原来阿月的死,背后还有这样一段隐秘的情事!怪不得她前夫会那么疯狂,直接跑到店里来连捅她好几刀,换了谁,被老婆这样抛弃,还可能知道老婆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恐怕都很难冷静。

“那……那黄明川呢?他知道这事儿吗?他怎么说?”糖糖急切地问。

小娟摇了摇头:“谁知道呢?阿月死了以后,黄明川就没来过店里了,杨哥也不让我们提这事儿,好像想把这事儿压下去。不过我听说啊,阿月她前夫在被抓的时候,嘴里一直喊着‘是黄明川逼我的!是他挑唆我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还有啊,我跟你们说,阿月还在时,有一次我就看见黄明川的车停在店门口路边,店里那个高美女短头发的彝族姑娘阿达音措上了黄明川的车,阿达音措,你们知道吧,当初是跟阿月一起来店里上班的,说是同村的,一开始两人关系可好了,就跟你跟糖糖一样,吃饭睡觉逛街她俩都一起形影不离的突然有一天她俩就没来往了,店里遇到也不打招呼了……”

“啊?”我跟糖糖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可思议。

阿达音措,店里叫阿音的彝族姑娘,我跟糖糖跟她都不熟悉,她说彝族语言我们也听不懂,而且她长得挺高,腿特别长皮肤黝黑,嘴唇还有点厚,剪的个短头发,有一只耳朵上打了两个耳洞,平时见她总是一个耳洞耳钉,一个耳洞上挂的圆圈大耳环,也不像是汉族饰品,倒像是她们彝族的古银上面有看不懂的图文。另外一只耳朵又没有打耳洞。感觉挺高冷也挺朴素的,平时上班也没见她化妆就只是纹了个半永久的眉毛。不过跟我们没啥交集!我总感觉她阴森森的,有一次我路过她休息的包房,门半开着,我看见她面前的一个汤碗装了半碗水,拿着三根筷子立在水里嘴里还念念有词,叽里咕噜听不懂的彝语,当时就把我吓得回了一楼休息室喝水缓解心跳,后来远远看见她我都会立马回避远离她。这事我没敢跟任何人说,以前阿月在时,也没听她提起过有关阿音的事!

听小娟姐说,阿音还是两年前阿月带进店里来的,阿月在霸王足浴店上了四年班了,两年前回凉山州过火把节回来就带着阿音来店里了,当时店里也差人,王姐就把阿音留下来了!一开始她俩关系确实挺好,上班下班吃饭上厕所都一起,一起说说笑笑有说不完的话题,就连晚上睡觉都躺一个被窝!平时她俩交流也是彝族语言,其他同事也都听不懂!大概一年前,两人突然就成了陌生人了,店里见到了招呼也不打了,小娟姐也私下里问过阿月,她跟阿音是不是吵架了。阿月只是笑笑,点燃一支烟慢慢抽着,说没这回事,就是大家都挺忙的,忙着上班挣钱,没空搭话罢了……

看来阿月跟阿音之间可能真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吧!

我的心沉了下去。如果阿月的前夫说的是真的,那黄明川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是不是为了跟阿月在一起,后来又跟阿达音措在一起,阿月花钱大手大脚,黄明川嫌弃阿月碍事想甩开她?或者有别的什么目的,才挑唆了这场悲剧?

而阿月,她那么爱打扮,那么渴望过上好日子,甚至不惜抛弃家庭,抛夫弃子,最后却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她的怨气,真的只是因为死得冤吗?还是因为她死后,发现自己所托非人,或者说,发现了什么更可怕的真相?

那个午夜的高跟鞋声,是不是她的魂魄在寻找真相,在诉说冤屈,或者……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想到这里,我和糖糖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个店里,似乎隐藏着太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些秘密,都和阿月的死有关。

“小娟姐,谢谢你跟我们说这些,”我定了定神,对小娟姐说,“我们知道了,保证不会跟别人说的。”

小娟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手:“我看你们俩都是实在人,才跟你们说的。这地方……邪乎得很,你们要是觉得害怕,就早点走吧,找个别的地方上班,别把自己搭进去了。我过两天也走了!”

小娟的话让我和糖糖下定了决心。我们本来就被那午夜的高跟鞋声吓得够呛,现在又知道了这么多内情,更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店里待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向王姐递交了辞职信。王姐似乎早就料到了,没怎么挽留,只是叹了口气,让我们把手续办好。

离开霸王足浴的那天,天气阴沉,像是要下雨。我和糖糖拖着简单的行李,最后看了一眼这家曾经带给我们短暂“安稳”,却也留下了无尽恐惧的地方。

走到门口时,透过外面的玻璃窗我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二楼的回廊。空荡荡的走廊里,似乎还能听到那若有若无的“嗒嗒”声,像是有人穿着红色的高跟鞋,站在阴影里,默默地注视着我们离开。

我赶紧转过头,拉着糖糖快步走了。我不知道阿月的魂魄是否会一直留在那里,也不知道那个叫黄明川的男人,最终会不会为他可能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我只知道,那段在花城霸王足浴店的经历,那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彝族姑娘,还有那午夜惊魂的高跟鞋嗒嗒声,会不会成为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离开花城那天,糖糖来送了我,她依旧留在了花城,她父母弟弟都在这边,火车缓缓开动,我看着窗外逐渐远去的城市轮廓,还有糖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打工的路还很长,未来在哪里,我依然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些地方,有些人,有些事,一旦经历过,就会像烙印一样刻在灵魂深处,永远无法磨灭。

而那高跟红鞋的回响,似乎还在耳边,“嗒嗒,嗒嗒……”,敲打着我余生的每一个午夜。

鄂ICP备2024087832号

本站所有内容都已取得正版授权。版权声明 - 投稿声明 - 自审制度 - 免责声明